美元霸权构建策略报告

原创 李桂松 李国熙 李国琥 云阿云智库•霸权路径课题组

编者按：在布雷顿森林体系时期，美元的价值基础是黄金这种有形资产；与黄金脱钩后，美元通过与石油等大宗商品绑定维持其国际地位；而在当前阶段，美元主要依靠美国国债等债务工具作为支撑，进入了"信用美元"或"债务美元"的新阶段。全文13585字，由云阿云智库•霸权路径课题组原创出品。

作者：李桂松 | 北京云阿云智库平台理事长

作者：李国熙 | 北京云阿云智库平台全球治理研究中心主任

作者：李国琥 | 北京云阿云智库平台军事斗争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兼任空天学院院长

摘要与提纲

《美元霸权构建策略报告》主要内容如下：

一、美元霸权的历史起源与演进路径：使用时间线分析法介绍美元霸权从萌芽到确立的历程，包括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与解体。

二、美元霸权的创建路径与运行机制：通过系统模型解析美元霸权的多维支撑结构，包括石油美元循环、金融基础设施控制等。

三、美元霸权的全球影响：采用案例分析形式展示美元霸权对全球经济的双重影响，分为积极和消极两个方面。

四、美元霸权的挑战与衰落：使用数据图表呈现美元霸权面临的多维挑战，包括信用基础侵蚀和新兴货币崛起。

五、美元霸权的未来展望：通过情景模拟分析美元霸权的可能演进路径，包括短期、中期和长期趋势。

六、结论与启示：总结美元霸权的发展轨迹，提炼对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的政策启示。

美元霸权构建策略报告

李桂松 李国熙 李国琥

2025年10月6日星期一

导读：从其发展路径来看，美元霸权并非一成不变的结构，而是一个动态演进的过程，经历了从"黄金美元"到"石油美元"再到"债务美元"的形态转型。

一、美元霸权的历史起源与演进路径

（一）霸权萌芽：历史背景与前期准备

美元霸权的起源可追溯至20世纪初叶，这一时期美国综合国力的稳步提升为美元日后崛起奠定了坚实基础。在经济层面，美国早在1894年即已超越英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工业国，其制造业产值占全球比重超过30%，但在金融领域，美元的国际影响力仍相当有限，1913年美元在各国官方外汇储备中份额不足5%，全球贸易结算仍由英镑主导。在政治与军事层面，美国通过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由债务国转变为全球主要债权国，黄金储备大幅积累，为美元日后与黄金挂钩创造了必要条件。

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是美元霸权形成的关键准备阶段。美国凭借其远离战场的地缘优势和强大的制造业基础，通过向盟国出口军需物资积累了巨额财富。据统计，二战结束后，美国已掌握全球约四分之三的黄金储备，经济总量占全球比重高达56%，这种压倒性的经济优势为美元取代英镑成为新的国际主导货币提供了历史性窗口。与此同时，英国在战争中国力严重受损，不仅变卖了大量海外资产，还积累了巨额债务，导致英镑信用基础动摇，原有以英镑为中心的国际金本位制难以为继。

（二）霸权确立：布雷顿森林体系

1944年7月，在美国新罕布什尔州布雷顿森林召开的联合国货币金融会议，成为美元正式登上世界货币霸权宝座的标志性事件。此次会议汇集了全球44个国家的代表，实质上是一场关于战后国际货币体系主导权的角逐。会议上，英国代表团团长凯恩斯提出了建立"班科"(bancor)作为超主权世界货币的"凯恩斯计划"，试图维持英国在金融领域的影响力；而美国财政部官员怀特则提出了以美元为核心、与黄金挂钩的"怀特计划"。凭借美国压倒性的经济实力和谈判优势，会议最终采纳了怀特方案，确立了以美元为中心的布雷顿森林体系。

该体系的核心设计包含两大支柱：一是美元与黄金直接挂钩，确定35美元兑换1盎司黄金的固定官价；二是其他成员国货币与美元保持固定汇率，上下波动幅度不超过1%。这一制度安排使美元取得了等同于黄金的国际地位，成为各国主要的储备资产和清算手段。美国承担按官价自由兑换黄金的义务，而其他国家则通过持有美元来满足国际收支需要，美元正式成为全球价值的终极锚点。

为保障这一体系顺利运行，美国主导成立了两大国际金融机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国际复兴开发银行(世界银行)。IMF主要负责监督各国汇率政策、提供短期资金支持，以维护汇率稳定；世界银行则专注于提供长期贷款支持战后重建与发展。美国在这两家机构中均拥有最大投票权，从而掌握了国际金融规则制定与执行的主导权。

布雷顿森林体系确立后，美国通过"马歇尔计划"(欧洲复兴计划)和"道奇计划"(对日援助)等资本输出项目，向战后的欧洲和日本注入大量美元资金。1948-1952年间，美国通过马歇尔计划向西欧提供了约130亿美元援助，相当于当时美国GDP的5%以上。这些举措在客观上促进了美元在全球范围内的流通与使用，形成了"金融投放，贸易回流"的循环机制：美国通过资本输出向世界提供美元流动性，而其他国家则通过从美国进口商品和服务使美元回流美国。

（三）体系转型：从"黄金美元"到"石油美元"

布雷顿森林体系在运行二十余年后，其内在矛盾逐渐显现。一方面，全球贸易与经济复苏对美元流动性的需求不断增加；另一方面，美元发行需要以黄金储备为基础，而美国黄金储备增长有限，导致美元面临清偿力与信心的二元悖论（即著名的"特里芬难题")。与此同时，美国为应对越南战争和"伟大社会"计划带来的财政压力，大量增发美元，导致美元实际价值持续下滑，动摇了市场对美元兑换黄金的信心。

1971年8月15日，尼克松总统宣布实行"新经济政策"，单方面关闭"黄金窗口"，停止美元与黄金的自由兑换，标志着布雷顿森林体系核心环节的瓦解。这一被金融史称为"尼克松冲击"的事件，表面上看似美元霸权的挫折，实则是美元摆脱黄金束缚、向更高级霸权形态转型的起点。美元的价值基础从黄金这种有形实物，转变为对美国国家信用和综合国力的信任，即进入了"主权信用锚定"的新阶段。

为填补美元与黄金脱钩后的价值空白，美国迅速将目光转向了另一项全球经济命脉——石油。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后，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密集穿梭于中东各国，最终于1974年与全球最大石油出口国沙特达成"不可动摇协议"。该协议核心内容包括：沙特同意将美元作为石油贸易的唯一结算货币；沙特将石油出口收入盈余用于购买美国国债和军事装备；美国则向沙特提供安全保障和军事保护。这一安排随后扩展到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其他成员国，形成了全新的"石油美元"循环机制。

与布雷顿森林时期的"金融投放，贸易回流"不同，石油美元体系下的循环模式转变为"贸易投放，金融回流"：美国通过进口石油等商品向世界输出美元，而产油国则将获得的美元收入再投资于美国金融市场，购买国债、股票等金融资产，使美元回流美国。这一机制不仅确保了全球对美元的持续需求，也使美国能够以极低成本获取全球实际资源，进一步巩固了美元的国际地位。

二、美元霸权的创建路径与运行机制

（一）美元霸权的多维支撑体系

美元霸权并非单一维度的货币现象，而是由多重相互关联、相互强化的支柱共同支撑的复杂系统。其核心运行机制可解析为以下几个关键维度：

1.计价货币功能是美元霸权的基础支撑。

全球约95%的国际大宗商品以美元计价，从石油、铁矿石等能源资源，到黄金、铜等贵金属，再到小麦、大豆等农产品，美元几乎垄断了国际商品的价值尺度功能。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跟踪的81种原材料价格序列中，仅有5种不是以美元计价；罗杰斯国际商品指数(RICI)覆盖的38种商品期货合约中，仅有可可、橡胶等四种非美元计价商品，权重占比仅为5%。这种广泛的计价功能使得任何参与全球贸易的国家和企业都必须持有美元，创造了持续不断的美元需求。

2.贸易结算功能是美元霸权的第二道支柱。

根据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数据，截至2025年3月，美元在全球支付中的占比仍高达49.08%，虽然较历史峰值有所回落，但依然是全球贸易结算的主导货币。特别是在石油贸易中，尽管近年来比例有所下降，但仍有约68%的交易以美元结算。前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曾指出，欧洲每年进口价值约3000亿欧元的能源，其中只有2%来源于美国，但却用美元支付80%的能源进口账单。这种不对称的结算格局使美元成为全球贸易的血液，深度嵌入跨国商业活动的各个环节。

3.投资与储备功能构成了美元霸权的第三道支柱。

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数据，2024年第一季度美元在全球官方外汇储备中的占比为57.4%，虽已降至近三十年来的最低点，但仍是全球最主要的储备货币。在金融交易领域，美元的主导地位更为突出——47%的国际债券以美元为面值，美元在外汇交易中的占比高达88%。各国央行和私人投资者对美元资产的偏好，使美国能够以极低成本获取全球资本，为其巨额财政赤字和国际收支逆差融资。

4.锚货币功能是美元霸权的隐形支柱。

全球范围内有38个经济体直接将美元作为货币锚，占IMF成员国的19.8%；另有31个国家实行自由浮动汇率，但间接受美元影响。这些国家货币政策紧密跟随美联储调整，形成事实上的"美元区"。当美联储实施宽松货币政策时，这些国家被迫承受资本流入和资产价格波动的压力；而当美联储收紧货币政策时，这些国家又面临资本外流和货币贬值风险。这种系统性关联使美国货币政策变化具有强烈的外溢效应，成为影响全球经济金融稳定的重要因素。

（二）石油美元循环机制

石油美元体系是支撑美元霸权的核心循环机制，其运作流程可分解为四个关键环节：

1.贸易结算环节：石油进口国为购买原油，必须在国际市场上获取美元，形成对美元的刚性需求。据统计，全球日均石油消耗量约1亿桶，按每桶70美元计算，日均产生约70亿美元的美元需求。这种日常性、大规模的交易需求，为美元提供了稳定的流通场域。

2.收入投资环节：石油出口国获得巨额美元收入后，将大部分盈余投资于美元计价的金融资产，特别是美国国债、政府机构债券和银行存款。这一环节完成了美元从商品市场向金融市场的转移，形成了"石油-美元-美国国债"的闭环流动。

3.资本回流环节：美元通过金融资产购买回流至美国，压低了美国利率水平和融资成本，使美国政府、企业和居民能够以更优惠条件获得资金。据美国财政部数据，截至2025年8月，外国投资者持有的美国国债规模已超过7.6万亿美元，其中石油出口国是重要组成部分。

4.需求创造环节：低利率环境刺激了美国居民消费和企业投资，特别是对进口商品的需求，从而进一步扩大了全球美元流动性规模，为新一轮循环创造条件。

这一循环机制具有显著的自我强化特性：石油贸易推动美元国际化，美元国际化加深又强化了石油美元的路径依赖，形成难以打破的正反馈循环。同时，美国通过对石油生产地区的地缘政治干预和军事存在，保障了这一体系的稳定运行。从历史上看，任何试图摆脱石油美元体系的国家（如2000年的伊拉克、2011年的利比亚）都遭到了美国的强力干预，从侧面印证了石油美元对美元霸权的战略价值。

（三）金融基础设施控制

美元霸权的另一重要支撑是美国对全球金融基础设施的控制，这为美国提供了将货币权力武器化的能力。

SWIFT系统(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是全球最重要的金融报文传送网络，连接超过200个国家的1.1万家金融机构，每日处理超过4200万条金融报文。尽管SWIFT在法律上是一家比利时注册的国际合作组织，但其实际运行深受美国影响。美国政府可根据SWIFT报文追踪涉及美元的交易信息，并利用这一系统实施金融制裁。2012年，美国切断SWIFT与伊朗金融系统的报文转换通道，导致伊朗有银行无法与他国银行进行货币结算；2014年克里米亚事件后，美国对7名俄罗斯高级官员实施资产冻结，并冻结17家俄罗斯公司在美的资产。这种将全球支付基础设施政治化的行为，凸显了美国对国际金融通道的控制力。

CHIPS系统(纽约清算所银行同业支付系统)是全球美元跨境交易清算的核心渠道，承担世界上95%以上的银行同业美元支付清算与90%以上的外汇交易清算。与SWIFT不同，CHIPS是位于美国的私营支付系统，直接受美国法律管辖。美国可以通过CHIPS阻断特定机构的美元清算通道，使其无法进行跨境美元业务， effectively将其排除在国际金融体系之外。

除了支付清算系统，美国还通过其在国际金融机构中的主导地位强化美元霸权。美国是IMF和世界银行的最大股东，投票权分别达16.51%和15.85%，对重大决策拥有事实上的否决权。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期间，韩国向IMF申请贷款，被迫接受附带一系列政治和经济条件的协议；2020年3月，美国阻止了IMF向伊朗发放50亿美元的紧急贷款，展示了美国如何将国际金融机构决策政治化。

这种对全球金融基础设施的控制，使美国能够将美元霸权转化为具体的地缘政治工具，通过"长臂管辖"将国内法律适用范围扩展到全球，进一步强化了美元的中心地位。

三、美元霸权的全球影响与效应分析

（一）对全球经济的积极影响

美元霸权在特定历史阶段对全球经济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稳定国际货币秩序。

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前，国际货币体系经历了金本位制瓦解和竞争性货币贬值的混乱时期。美元与黄金挂钩的安排为战后世界提供了稳定的汇率环境，大幅降低了国际贸易与投资的不确定性。1948-1971年间，全球贸易以年均7.3%的速度增长，远高于同期世界GDP增速，这种贸易扩张与稳定的国际货币环境密不可分。

2.促进全球贸易与投资。

美元作为共同计价单位和交易媒介，极大简化了跨国经济往来。企业无需应对多种货币的复杂换算和风险管理，即可参与全球分工体系。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后全球化进程加速，全球价值链深度整合，美元作为"世界语言"的角色愈加重要。1980年至2008年金融危机前，全球贸易与GDP比值从36%升至61%，跨境资本流动与GDP比值从5%骤升至20%，这种深层次的经济融合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美元提供的统一价值尺度。

3.提供全球流动性。

随着全球经济规模扩大，对国际流动性的需求相应增加。美元通过多种渠道——包括美国国际收支逆差、跨国银行信贷扩张、资本市场互联互通等——向世界输送必要的交易媒介和价值储藏手段。根据国际清算银行(BIS)数据，全球美元信贷总量从2000年的约10万亿美元增长至2025年的逾35万亿美元，为全球经济扩张提供了必要的流动性支撑。

4.降低交易成本。

单一主导货币的存在减少了货币兑换环节，降低了跨国交易成本。研究表明，使用同一货币进行贸易结算可比使用不同货币节省约15%的交易成本。此外，美元作为枢纽货币还减少了多边贸易中的汇率风险积累，提高了全球资源配置效率。

（二）对全球经济的负面影响

美元霸权的负面影响随着时间推移日益凸显，已成为全球金融稳定的重要威胁：

1.周期性收割机制。

美元霸权使美国能够通过货币政策周期性地"收割"全球财富，这一过程被称为"美元潮汐"效应。其运作机制如下：美联储实施宽松货币政策时，大量美元资本流向新兴市场，推高当地资产价格；当美国国内通胀压力上升或经济过热时，美联储转而收紧货币政策，资本从新兴市场回流美国，引发当地货币贬值、资产价格崩盘。随后美国资本再以低价收购优质资产，完成财富转移的闭环。这一机制在拉美债务危机(1980年代)、亚洲金融危机(1997年)和全球金融危机(2008年)中反复上演，使新兴经济体发展成果屡遭侵蚀。

2.转嫁通胀与危机。

凭借美元的特殊地位，美国能够将国内经济问题的成本转嫁给其他国家。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美联储实施多轮量化宽松，向市场注入数万亿美元流动性。这些超发货币并未完全留在美国国内，而是通过进口他国商品、投资他国资产等方式输送到其他国家。货币超发通常会导致通胀攀升，但美国通胀率此后多年维持在较低水平，其原因在于大多数超发的美元被全球经济体所吸收，美国从而成功将通胀压力转嫁给他国。

3.加剧全球失衡。

美元霸权导致全球经济增长模式出现结构性扭曲，形成"中心-外围"的依附格局。美国作为中心国家，依靠美元特权维持"高消费、低储蓄"的经济模式，而新兴市场作为外围国家，则陷入"高储蓄、低消费"的被动局面。1980年以来，美国个人消费支出占GDP比重从60%快速升至68%，而居民储蓄率从11.4%降至7.5%；与此同时，美国贸易赤字占GDP比重从0.68%扩大至2.7%。这种全球收支失衡已成为威胁世界经济稳定的一大结构性难题。

4.金融制裁武器化。

近年来，美国越来越频繁地利用美元霸权作为地缘政治工具，通过金融制裁实现政治目标。据统计，2000年至2023年间，美国实施的金融制裁数量增加了300%以上。这种将金融公共产品武器化的行为，破坏了全球金融体系的中立性和稳定性，导致受制裁国家经济陷入困境，普通民众生活水平急剧下降。如美国冻结阿富汗中央银行数十亿美元外汇储备，令阿民众生活雪上加霜；对俄罗斯实施的全方位金融制裁，导致国际金融及大宗商品市场剧烈波动。

（三）对美国自身的反噬效应

美元霸权在给美国带来巨大利益的同时，也对其经济长期健康产生了复杂的反噬效应：

1.产业空心化。

美元霸权使美国能够通过增发货币轻松获取他国实物产品，导致本土制造业竞争力持续下滑。伴随全球化程度加深，制造业产业链向发展中国家转移，美国产业空心化问题日益突出。美国制造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由20世纪50年代的25%大幅降至目前的11%，制造业就业人数比重则由30%降至8%。这种产业结构的变化导致美国中下层阶级就业机会减少，收入差距拉大，民粹主义盛行。

2.债务经济依赖。

美元储备货币地位使美国能够以极低成本为巨额财政赤字融资，弱化了政府财政纪律约束。截至2025年8月，美国联邦债务存量已突破37万亿美元，债务与GDP比例近140%，每年仅利息支出就接近1万亿美元。据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估算，特朗普政府力推的"大而美法案"将在未来十年给美国政府增加3.4万亿美元债务。这种依靠不断举债维持的经济增长模式，蕴含着巨大的系统性风险。

3.收入不平等加剧。

美元霸权带来的金融化趋势使美国收入分配格局持续向资本倾斜，劳动力报酬占比不断下降。1980年至2025年间，美国最富有的1%人口收入占比从10%上升至20%，而底部50%人口收入占比从20%下降至13%。金融、保险等与美元霸权密切相关的行业成为最大受益者，而传统制造业和实体经济部门则相对萎缩，进一步加剧了社会撕裂和政治极化。

四、美元霸权的挑战与衰落趋势

（一）美元信用基础的侵蚀

美元霸权的核心在于市场对美元的信心，然而近年来一系列结构性变化正在持续侵蚀美元的信用基础：

1.债务货币化风险。

为应对持续扩大的财政赤字，美联储日益倾向于通过增发货币直接为政府融资，这种被称为"债务货币化"的做法严重损害美元价值稳定性。2024财年，美国联邦预算赤字达1.8万亿美元，是两百年来除新冠疫情时期外的最高水平。2025财年上半年（截至3月）美国联邦预算赤字已超1.3万亿美元。美国桥水基金创始人瑞•达利欧指出，美国政府需要额外发行12万亿美元债券，才能弥补2万亿美元赤字、1万亿美元利息支出以及9万亿美元到期债务。但市场没有这么大的需求来消化12万亿美元，这导致了供需失衡。这种债务膨胀与货币超发的恶性循环，引发全球对美元长期价值的深切忧虑。

2.政治干预货币政策。

美元信用的另一支柱是美联储货币政策的独立性，但这一传统近年来受到严重冲击。特朗普在任期内多次公开施压美联储要求降低利率，并试图通过人事任命影响货币政策走向。2025年特朗普重返白宫后，对美联储的干预进一步加剧，严重动摇了市场对美元政策框架稳定性的信心。历史经验表明，一旦主权货币的发行受短期政治考量主导，其长期价值稳定性将难以保障。

3.滥用金融制裁。

美国频繁将美元武器化的行为，促使全球加速寻求美元替代方案。美国考尔德伍德资本公司对冲基金经理迪伦•格莱斯将美国对俄金融制裁称为"前所未见的大规模货币武器化行动"，并警告："这张牌你只能出一次。这是货币史上的一个转折点：美元霸权的终结"。这种制裁策略的短期效应虽然显著，但长期看却削弱了美元作为中立交易媒介的可靠性，促使各国未雨绸缪，减少对美元体系的依赖。

（二）多元货币体系的兴起

美元霸权面临的另一严峻挑战是全球货币格局的多极化趋势，多种区域性、国别货币正逐渐蚕食美元的传统势力范围：

1.欧元巩固区域地位。

欧元作为美元最直接的竞争对手，已在欧洲及其周边地区建立起稳固的影响力。截至2025年3月，欧元在全球支付中的占比为21.93%，虽远低于美元，但较2024年12月的21.74%有所回升。特别是在欧洲区域内贸易中，欧元结算比例高达70%-80%，成为区域经济一体化的核心纽带。欧盟委员会推动的欧元国际化战略，包括建立INSTEX机制与伊朗进行人道主义物资贸易结算，进一步拓展了欧元的非美元使用场景。

2.人民币加速国际化。

中国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其货币国际化进程近年来明显提速。人民币在国际支付中的份额从2020年的1.76%上升至2025年3月的4.13%，排名也从第六位升至第三位。中国央行通过双边本币互换协议、跨境人民币支付系统(CIPS)和数字人民币试点，构建了人民币国际化的多层次基础设施。特别是在大宗商品领域，中国与俄罗斯、沙特、澳大利亚等国达成的人民币结算协议具有突破性意义——俄罗斯同意在天然气贸易中使用人民币结算，澳大利亚在铁矿石贸易中接受人民币，沙特也与中国就部分石油贸易使用人民币支付达成协议。这些进展直指美元霸权的核心领域，动摇了石油美元的基础。

3.新兴货币群体崛起。

除主要国际货币外，一系列新兴市场货币也在区域范围内扩大影响力。印度推出卢比结算机制，推动国际贸易本币结算；俄罗斯在受制裁后全面加速"去美元化"，与中国之间的能源贸易已大幅提高人民币和卢布结算比例；巴西、阿根廷等拉美国家积极推动区域内本币贸易结算。这些举措虽未撼动美元全局地位，但已在特定区域和领域形成替代，使国际货币格局呈现"多元并存"的分散化特征。

表：全球主要货币在国际支付中的份额变化(2024-2025)

货币	2024年12月份额	2025年3月份额	变化趋势
美元	49.10%	49.08%	基本稳定
欧元	21.74%	21.93%	小幅上升
人民币	3.75%	4.13%	稳步提升
英镑	6.91%	6.64%	有所下降
日元	3.50%	3.87%	小幅回升

数据来源：SWIFT

（三）去美元化的加速推进

近年来，"去美元化"已从理论探讨发展为具体实践，全球范围内形成了一场多路并进的系统性运动：

1.央行外汇储备多元化。

全球央行，特别是新兴市场国家央行，正积极调整外汇储备结构，降低美元资产比重。IMF数据显示，美元在全球官方外汇储备中的占比已从1999年的71%降至2024年第一季度的57.4%，创下近三十年来最低水平。这一趋势在2022-2025年间尤为显著，三年间下降约6个百分点，反映出地缘政治紧张和美联储激进加息政策对美元信心的冲击。与此形成对比的是，非传统储备货币份额显著上升，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占比从2016年的1.08%升至2024年的约3.5%，加元、澳元等二级货币份额也有所增长。

2.双边本币结算扩大。

国家间双边本币结算协议是去美元化最直接的体现。俄罗斯与印度建立了卢布-卢比支付机制；中国与巴西达成协议以本币进行贸易结算，不再使用美元作为中间货币；东盟国家也在探讨使用本地货币进行区域间交易结算。这些安排通过避开美元中间环节，降低了交易成本和对美元系统的依赖，同时减少了受美国金融制裁的风险。

3.区域金融合作加强。

面对美元体系的不确定性，各地区内部金融合作机制蓬勃发展。金砖国家推动建立新开发银行和应急储备安排，探索成员国间本币结算和融资机制；东盟强化清迈倡议多边化协议，扩大区域金融安全网；拉美国家重启美洲玻利瓦尔联盟支付系统，推动区域内贸易本币结算。这些区域性金融合作虽未完全摆脱美元，但为未来可能的体系转型提供了实验场和缓冲带。

4.数字货币技术突破。

数字货币技术的发展为绕过美元主导的传统支付系统提供了可能。中国率先推出数字人民币试点，并明确其在促进跨境支付便利化、提升本币国际化水平的战略价值。俄罗斯、伊朗、巴西、印度、南非等国也加快央行数字货币研发步伐，部分国家已开展双边或多边数字货币互操作测试。这些基于分布式账本技术的支付创新，有望降低对SWIFT等美元主导基础设施的依赖，为建立独立于美元的结算通道创造条件。

五、美元霸权的未来展望与可能演进

（一）美元霸权的发展趋势

基于对历史轨迹和现实状况的分析，美元霸权在未来中期可能呈现以下发展趋势：

1.相对衰落不可避免。

多方面数据与情况表明，美元霸权的相对衰落已形成趋势性方向。美元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份额持续下滑，国际贸易结算占比逐步下降，以及全球范围内"去美元化"进程的加速，都指向同一结论——美元独大的单极货币格局正在走向终结。美国马萨诸塞大学阿默斯特分校经济学教授贾娅蒂•高希认为，过去几十年来，美国一直在利用美元作为世界储备货币的"超级特权"，任意印钞或对其他国家采取违反国际法的制裁措施。这导致美国信誉下降，越来越多国家考虑规避美元的替代性贸易和金融安排，"美元霸权今后将变得更加脆弱"。

2.短期韧性依然存在。

尽管面临长期衰落趋势，但美元在短期内仍将保持相当大的韧性和影响力。美元霸权是美国综合国力的体现，而美国在科技创新、军事力量、金融市场深度等方面的优势短期内难以被全面超越。美国拥有全球最大、流动性最强的金融市场，这一结构性优势使美元资产仍是各国央行的主要配置选择。同时，国际货币体系具有强大的网络效应和路径依赖，货币使用的惯性将使美元地位下降呈现缓慢、渐进的特性。正如美国康奈尔大学经济学教授埃斯瓦尔•普拉萨德所言，美元享有"嚣张的特权"，这种特权不会一夜消失。

3.区域化、分层化格局。

未来的美元霸权可能呈现区域化收缩和领域分层化特征。在地域上，美元在美洲地区仍将保持绝对主导，在亚洲的影响力可能逐步被人民币侵蚀，在欧洲则面临欧元的强势竞争。在功能上，美元在大宗商品贸易和金融交易中的优势可能维持较长时间，而在一般贸易结算和外汇储备领域的份额下降会更为明显。这种分层化演变使得对美元霸权的评估需要采取更加精细的维度，而非简单笼统的判断。

（二）可能的未来情景

基于当前趋势推演，美元霸权的未来可能呈现以下几种情景：

1.多元货币体系情景。

这是最有可能出现的中长期前景，即国际货币体系从单极霸权过渡到"多元并存"格局。在这一情景下，美元、欧元和人民币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分别在不同区域和领域发挥主导作用：美元维持美洲势力范围和大宗商品计价功能；欧元巩固欧洲、非洲部分地区影响力；人民币则在亚洲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扩大使用。其他次要货币如日元、英镑、卢比等则在特定地域领域发挥作用。这种多元体系既分散了单一主导货币的风险，也避免了全球货币格局的完全碎片化。

2.数字货币颠覆情景。

央行数字货币(CBDC)和私人数字货币的兴起可能对美元霸权形成"跨越式"冲击。如果主要经济体成功建立基于数字货币的新型跨境支付网络，并实现与现有系统的互操作性，那么美元控制的传统金融基础设施（如SWIFT、CHIPS）的重要性将大幅下降。特别是如果中国数字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大规模应用，或欧盟推出数字欧元，都可能形成绕开美元的平行结算体系。这种技术驱动的变革可能加速美元霸权的衰落，改变国际货币竞争的规则与路径。

3.区块化货币集团情景。

在地缘政治紧张持续加剧的背景下，全球可能形成多个相对独立的货币集团，取代现有的一体化金融体系。美洲美元区、欧洲欧元区、亚洲人民币区可能成为三大主要货币板块，区域内贸易和投资主要以主导货币结算，而跨区域交易则通过有限的兑换通道进行。这种区块化格局既是对当前去美元化趋势的延伸，也是全球化退潮在货币领域的体现。各货币区之间可能通过"数字货币桥"等有限连接，维持最低限度的跨区域金融往来。

4.霸权延续情景。

尽管面临诸多挑战，美元霸权仍有可能通过自我革新和技术升级得以延续。美国正在积极布局"数字美元"研发，试图在下一代货币形态中保持先发优势。同时，美国可能通过强化"芯片美元"（控制全球半导体产业链的结算货币）和"绿色美元"（主导碳交易、绿色金融的计价结算），为美元霸权寻找新的支撑点。此外，美国还可能调整其对外政策，减少金融制裁的随意性，修复各国对美元体系的信任，从而延缓去美元化进程。

表：美元霸权未来演进的情景分析

情景类型	发生概率	主要特征	对全球体系影响
多元货币体系	高	美元、欧元、人民币三足鼎立	相对稳定，风险分散
数字货币颠覆	中	技术驱动，新建平行体系	变革剧烈，规则重塑
区块化货币集团	中	区域货币主导，有限互通	效率下降，成本增加
霸权延续	低	数字美元、芯片美元创新	路径依赖，不平等持续

（三）转折点与关键变量

美元霸权未来演进过程中，以下几个转折点和关键变量值得密切关注：

1.债务可持续性。

美国债务规模的持续膨胀已接近临界点，每年近1万亿美元的利息支出给财政带来沉重负担。如果美国无法有效控制财政赤字，恢复债务可持续性，市场对美元资产的信心可能发生逆转。美国桥水基金创始人瑞·达利欧警告，美债供需失衡问题可能引发"自我强化的抛售螺旋"，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美元霸权的转折时刻很可能随之到来。

2.数字货币竞争。

数字货币领域的竞争结果将深刻影响未来货币格局。如果数字人民币或其他数字货币成功建立起广泛应用的跨境支付网络，将显著降低对美元系统的依赖。据国际清算银行调查，截至2025年，全球有近80%的央行正在研发或试点数字货币，这些项目之间的互操作性与标准制定，将成为数字货币时代国际货币竞争的新前沿。

3.地缘政治冲突。

地缘政治因素是影响美元命运的又一关键变量。如果美国继续滥用金融制裁作为外交政策工具，可能促使更多国家加速摆脱美元体系。特别是在中东、亚太等关键地区，若发生重大地缘政治冲突，相关国家为规避美国制裁风险，可能迅速转向替代性支付安排，引发美元使用量的断崖式下跌。

4.能源转型影响。

能源结构从化石燃料向可再生能源的转型，将对石油美元体系构成根本性冲击。随着新能源技术和储能成本下降，全球石油需求可能在未来10-20年内见顶回落，这将弱化石油美元循环的基础。与此同时，绿色金融、碳交易市场等新兴领域将成为货币竞争的新战场，谁主导这些市场的计价与结算，谁就能在未来的货币格局中占据有利位置。

六、结论与启示

（一）美元霸权的发展轨迹

美元霸权的兴衰历程为我们提供了一部生动的现代国际货币体系演变史。从其发展路径来看，美元霸权并非一成不变的结构，而是一个动态演进的过程，经历了从"黄金美元"到"石油美元"再到"债务美元"的形态转型。在布雷顿森林体系时期，美元的价值基础是黄金这种有形资产；与黄金脱钩后，美元通过与石油等大宗商品绑定维持其国际地位；而在当前阶段，美元主要依靠美国国债等债务工具作为支撑，进入了"信用美元"或"债务美元"的新阶段。

这一演进过程反映出美元霸权强大的适应能力和形态转换能力。美元霸权并非如一些简单预测所言正在迅速崩溃，而是处于一个缓慢而渐进的衰落过程。多种数据显示，美元在全球储备、支付结算等领域的份额正稳步下降，但短期内尚未出现可完全取代美元的替代选项。美元霸权的这种韧性既源于国际货币使用的网络效应和路径依赖，也得益于美国在政治、军事、科技等综合国力方面的支撑。

从未来发展趋势看，美元霸权面临的挑战是结构性和系统性的。美国债务水平的持续攀升、对金融制裁工具的频繁使用、以及数字货币等新技术的出现，都在从不同维度动摇美元霸权的根基。特别是，当美国国家利益与全球利益发生冲突时，美国往往优先考虑国内政策目标，这种"我们的货币，你们的麻烦"的思维定式（美国前财政部长约翰•康纳利的名言），长期来看必将削弱国际社会对美元体系的信任。

（二）对新兴经济体的启示

美元霸权的历史轨迹和现实困境为新兴经济体提供了重要启示：

1.货币国际化是系统工程。

美元霸权的形成并非偶然，而是经济实力、金融市场、制度保障、军事实力等多重要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新兴经济体若想推动本币国际化，必须进行系统性布局，包括发展深度金融市场、完善法律制度、增强政策透明度、提升综合国力等。人民币国际化的经验表明，货币国际化需要循序渐进，从区域使用、贸易结算到投资交易、储备货币逐步推进。

2.金融自主权至关重要。

美元霸权的一个关键支撑是美国对全球金融基础设施的控制，包括SWIFT、CHIPS等支付清算系统。新兴经济体要降低对美元体系的依赖，必须建设自主可控的金融基础设施。中国推动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建设、俄罗斯开发金融信息传输系统(SPFS)、欧盟打造INSTEX机制，都是谋求金融自主权的具体实践。

3.区域合作是现实路径。

对大多数新兴经济体而言，单独挑战美元霸权既不现实也无必要，但通过区域合作集体行动则可能形成突破。东盟推动本币结算、金砖国家建立新开发银行、拉美国家推行统一结算系统等区域合作举措，正在为构建更加多元的国际货币体系积累实践经验。这种区域化策略既有助于降低对美元的依赖，也为未来可能的体系转型准备了条件。

4.技术变革提供机遇。

数字货币等金融科技创新为新兴经济体提供了跨越式发展的历史机遇。通过央行数字货币和区块链技术，新兴经济体有可能绕开美元主导的传统支付网络，建立更高效、更公平的跨境支付体系。中国数字人民币的试点、巴西数字雷亚尔的推进、印度数字卢比的探索，都展示了新兴经济体利用技术变革重塑国际货币格局的可能性。

（三）对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思考

美元霸权的历史与现实引发了对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深刻思考。现行体系的核心矛盾在于，由一国主权货币充当世界货币，必然面临特里芬难题——即储备货币发行国无法同时兼顾国内政策目标与全球流动性需求。要破解这一困境，可能的改革方向包括：

1.强化多边机制。

提升IMF特别提款权(SDR)的作用，使其逐步从记账单位发展为实际支付手段，是改革现行体系的一种思路。通过扩大SDR货币篮子、完善SDR定价与结算功能、发展SDR计值的资产市场，有可能逐步降低对单一主权货币的过度依赖。不过，这一路径面临政治共识和技术设计的双重挑战。

2.构建多元体系。

国际货币体系从单极向多极的转型虽会带来短期调整成本，但长期看有利于全球金融稳定。多元货币竞争格局下，没有哪个发行国能够滥发货币而不受惩罚，这种相互制衡有助于约束主权货币的过度特权。同时，多元体系也为各国提供了更多选择，降低了受单一货币政策外溢影响的风险。

3.拥抱技术变革。

数字货币和金融科技的发展为国际货币体系改革提供了全新可能。基于分布式账本技术的多边数字货币平台，有可能创建真正中立的全球支付网络，减少对任何单一主权货币的依赖。国际清算银行创新的"多边央行数字货币桥"项目(mBridge)，正是这一方向的有益探索。

美元霸权的兴衰历程告诉我们，国际货币体系的变革是一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但技术与时代的进步正在加速这一变革的到来。正如菲律宾"亚洲世纪"战略研究所副所长安娜•马林博格-乌伊所言："美国的货币政策最终将让美国自食其果，这只是时间问题"。未来国际货币体系的图景，将取决于传统力量的延续性与新兴变革的突破性之间的复杂互动，而更加公平、稳定、包容的国际金融新秩序，符合世界各国的共同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