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之乌克兰外交战

原创 李桂松 云阿云智库•俄乌战争课题组

编者按：弱国无外交，乌克兰开启的却是强势外交！乌克兰公共外交的一个重要成就是将原本可能被视为区域冲突的战争成功建构为关乎全球秩序的核心议题。将自己的事成功转换成欧洲、北约和世界的事。全文10460字，由云阿云智库•俄乌战争课题组原创出品。

本文将重点探讨：乌克兰如何利用国际平台和多边机制争取支持？其经济与能源外交如何服务于战时需要？信息战和公共外交在塑造国际舆论方面发挥了何种作用？乌克兰外交面临哪些主要挑战？未来和平解决危机的外交前景如何？

摘要与提纲

《俄乌战争之乌克兰外交战》主要内容如下：

一、俄乌战争背景与乌克兰外交战略演变：介绍战争爆发背景及乌克兰外交战略的三个阶段演变过程，使用表格对比不同阶段特点。

二、乌克兰多边外交策略：分析乌克兰与西方国家、全球南方国家及国际组织的外交互动，包括战略考量、成果与挑战。

三、经济与能源外交：探讨乌克兰武器出口经济化、能源安全合作及战后经济重建外交，使用表格展示武器出口潜力。

四、信息与公共外交：分析乌克兰数字公共外交、叙事建构和对俄罗斯的国际法律行动。

五、乌克兰外交战的挑战与前景：总结外交面临的内外制约因素，评估和谈前景与未来外交方向。

俄乌战争之乌克兰外交战

——多边策略、成效与未来展望

李桂松

2025年9月25日星期四

一、俄乌战争背景与乌克兰外交战略的演变

2022年2月，俄乌战争爆发以来，不仅标志着欧洲自二战以来最严重的地缘政治危机爆发，更成为冷战结束后国际秩序面临的最严峻挑战。这场冲突迅速超越了单纯的军事对抗范畴，演变为一场涉及政治、经济、外交等多领域的全方位较量。乌克兰作为这场危机的中心，其外交策略经历了显著演变，从战争初期的生存外交，到中期的联盟构建，直至当前寻求长期支持的多元化外交。在这一过程中，乌克兰外交展现出显著的灵活性和适应性，成为国家生存与抗争的关键支柱。

乌克兰外交战略的演变可划分为三个鲜明阶段。战争初期（2022年2月-2022年中期），乌克兰外交的核心目标是紧急求援。泽连斯基政府通过极具感染力的视频演讲向西方国家议会呼吁支持，成功获得了包括军事装备、经济援助和人道主义救济在内的多方面援助。这一阶段的外交重点在于塑造乌克兰作为民主堡垒抵抗专制的形象，争取国际社会的广泛同情与支持。中期阶段（2022年下半年-2023年底），乌克兰外交转向制度化合作，通过参与国际刑事法院诉讼、推动联合国决议投票、签署双边安全协议等方式，将临时支持转化为长期承诺。当前阶段（2024年至今），随着战事陷入僵局和国际注意力分散，乌克兰外交面临新挑战，转而采取更加多元的策略，包括拓展与全球南方国家关系、武器外交以及经济合作等。

乌克兰外交战略的调整始终建立在一个核心认知上：作为面对强邻的中等国家，仅靠自身实力难以持久抵抗，必须巧妙利用国际政治的矛盾与机遇。正如乌克兰外长瑟比加所言：“我们的外交不仅仅是为了争取支持，更是为了确保乌克兰作为主权国家在国际法框架下的合法地位。”这种定位使得乌克兰外交在策略、内容和形式上都具有鲜明的创新性和适应性。

本文旨在系统分析俄乌战争中乌克兰的外交战略、实践与成效。通过梳理乌克兰的多边外交、经济能源外交、信息与公共外交等多元策略，评估其在地缘政治博弈中的得失，并展望未来可能的发展方向。

本文将重点探讨以下问题：乌克兰如何利用国际平台和多边机制争取支持？其经济与能源外交如何服务于战时需求？信息战和公共外交在塑造国际舆论方面发挥了何种作用？乌克兰外交面临哪些主要挑战？以及未来和平解决危机的外交前景如何？通过对这些问题的深入分析，我们可以更全面地理解外交在现代国际冲突中的关键作用。

二、乌克兰的多边外交策略

乌克兰在俄乌战争期间的多边外交策略体现了其作为中等国家在生存危机中的战略智慧。通过精心构建的多层次外交网络，乌克兰成功将自身安全问题转化为国际社会共同关注的议题，从而获得了广泛的政治、军事和经济支持。这一多边外交体系涵盖与西方国家的战略协作、与“全球南方”国家的关系拓展以及在多边国际组织中的规则博弈，形成了较为完整的外交生态系统。

（一）与西方国家协调：战略基石与安全保证

乌克兰与西方国家的合作是其外交战略的核心支柱。这一关系基于共同的价值观认知和地缘战略利益，在战争期间不断深化和制度化。2022年战争爆发初期，乌克兰迅速从西方获得大量军事援助，包括反坦克武器、防空系统和其他关键装备。随着战争进入消耗战阶段，乌克兰开始寻求更为长期和制度化的安全承诺。据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透露，截至2025年9月，已有26个国家承诺为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这些承诺不仅包括军事援助，还涉及经济支持、基础设施重建和制度整合等多个层面。

乌克兰与西方国家协调的一个典型案例是其在纽约联合国大会期间的外交活动。2025年9月，泽连斯基利用联大平台宣布开放武器出口，并积极与美、英、欧盟及多个东欧国家领导人进行密集通话。这一举动具有双重目的：一方面展示乌克兰作为安全提供者的潜力，另一方面巩固与西方盟友的统一战线。同时，乌克兰正在组建一个由多国参与的联合指挥部，由英国少将担任指挥官，协调中心设在巴黎和伦敦。这种军事一体化安排显著提升了乌克兰的防御能力，也加强了西方国家对乌克兰的承诺深度。

然而，乌西关系并非一帆风顺。美国政治的变化对双边关系产生重要影响。2025年2月，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美国白宫与特朗普团队的会谈中爆发激烈争吵，最终被美方以近乎羞辱的方式逐出白宫。这一事件暴露了乌美关系的脆弱性，也印证了国际政治中“弱国无外交”的残酷现实。特朗普政府更加强调“美国优先”政策，对乌克兰援助持更为功利的态度。特朗普曾公开表示，“美国正在从俄乌冲突中获利”，这种表态与拜登政府时期的无条件支持形成鲜明对比。

表：乌克兰与西方国家军事合作主要类型与案例

合作类型	主要内容	代表性案例	成效与挑战
军事援助	武器供应、情报共享、训练支持	美国每月约25亿美元援助、英国教官训练乌军	有效提升乌军战力，但交付速度常不及预期
安全承诺	双边安全保障协议、长期合作框架	26国安全保障网络、乌英安全协议	提供战后安全预期，但法律约束力有限
制度整合	加入欧盟进程、北约标准对接	欧盟候选国地位、北约互操作性倡议	长期战略导向，但入盟过程漫长复杂
联合行动	多国联合指挥部、武器共同生产	巴黎-伦敦协调中心、无人机联合生产项目	提升作战效率，但协调难度大

乌克兰与欧盟的关系也经历着微妙变化。尽管欧盟在2024年通过了500亿欧元的乌克兰援助计划，并在2025年启动了乌克兰入盟谈判，但成员国之间的分歧依然存在。匈牙利、斯洛伐克等国对持续军事援助乌克兰持保留态度，强调和谈优先。这种内部分歧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欧盟对乌克兰的支持力度，也促使乌克兰采取更为差异化的双边外交策略，而非完全依赖欧盟框架。

（二）与“全球南方”国家接触：拓展外交空间

乌克兰外交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是其积极拓展与“全球南方”国家的关系。战争初期，许多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国家在对俄立场上持中立或暧昧态度，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乌克兰构建全球反俄统一战线的努力。意识到这一局限后，乌克兰主动调整外交策略，加大对“全球南方”国家的工作力度。2025年9月，乌克兰与叙利亚令人意外地宣布恢复外交关系，便是这一策略的突出成果。

乌克兰与叙利亚的关系修复具有重要象征意义。两国外交关系自2016年中断，当时叙利亚政府公开支持俄罗斯在克里米亚问题上的立场。时隔七年后，双方在纽约签署关于恢复外交关系的联合公报，泽连斯基称“双方详细探讨了合作发展前景、面临的安全威胁及共同应对威胁的重要性”。这一突破不仅有助于乌克兰分化俄罗斯在中东的传统盟友网络，也向其他中东国家传递了积极信号。通过这一举动，乌克兰展示了其外交的灵活性和务实性，即即使是对立阵营的国家，只要存在共同利益，也可以开展对话与合作。

乌克兰对“全球南方”国家的外交策略基于多重考量。首先，在联合国等国际平台，“全球南方”国家占据相当数量的投票权，争取这些国家的支持有助于乌克兰在国际决议中获得更多赞成票。其次，许多“全球南方”国家是能源、粮食等重要资源的生产国，他们的立场会影响全球制裁俄罗斯的效果。第三，乌克兰试图通过此策略打破俄罗斯的外交孤立战略，证明自己并非仅是美国和欧洲的“代理人”，而是具有独立外交能力的全球性行为体。

值得注意的是，乌克兰的这一外交拓展与中国、印度、巴西等新兴经济体的立场存在一定互动关系。中国在乌克兰危机中秉持相对中立立场，呼吁遵守“战场不外溢、战事不升级、各方不拱火”三原则。印度则试图在俄乌之间保持平衡，既不愿公开批评俄罗斯，又希望与乌克兰保持良好关系。这种复杂的大国政治为乌克兰的“全球南方”外交既带来挑战，也创造机遇。

（三）多边国际组织中的博弈：规则与话语权之争

乌克兰充分利用多边国际组织作为其外交斗争的重要舞台。在联合国、国际法庭、国际红十字会等机构中，乌克兰通过法律、道义和舆论手段与俄罗斯展开激烈博弈，试图将俄罗斯定位为国际秩序的破坏者，而自身则是国际法的捍卫者。

在联合国框架内，乌克兰积极推动有利于自身的决议通过。例如，2023年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要求俄罗斯立即无条件从乌克兰撤军，虽然该决议不具备强制力，但为乌克兰提供了道义和法律优势。同时，乌克兰也利用安理会平台揭露俄罗斯的军事行动对民用基础设施的破坏和人道主义危机。2025年9月，联合国安理会举行俄乌冲突的高级别会议，中方代表耿爽在会上呼吁“各方为局势降温发挥作用，摒弃以危机为由的单边制裁和长臂管辖”。尽管这一表态更多体现中立立场，但乌克兰仍成功将俄罗斯的行为置于国际监督之下。

国际司法机构是乌克兰寻求正义的另一重要平台。乌克兰向国际法院起诉俄罗斯，指控其违反《防止及惩治灭绝种族罪公约》，并成功获得临时措施，要求俄罗斯立即停止军事行动。此外，乌克兰还与多个国家合作，推动建立专门法庭追究俄罗斯侵略乌克兰的刑事责任。这些法律斗争虽不能立即改变战场态势，但有助于在国际社会构建反对俄罗斯的法律和道义共识，为长期制裁俄罗斯奠定基础。

乌克兰在多边组织中的外交策略具有以下特点：一是议程设置能力强，善于将具体事件转化为国际关注的议题；二是联盟构建灵活，能够根据议题需要联合不同国家；三是法律与舆论并用，既追求程序正义，也注重舆论引导。例如，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内，乌克兰成功将俄军对文化遗产的破坏列为重点讨论议题，引发了全球文化界对俄罗斯行为的谴责。

然而，乌克兰在多边组织中的外交也面临诸多挑战。一是大国政治的影响，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否决权使乌克兰难以获得有强制力的决议；二是国际组织的效率问题，许多程序进展缓慢，难以适应战事的快速变化；三是全球关注度的波动，随着战争持久化，国际社会对乌克兰问题的关注度自然下降，维持议题热度变得越来越困难。面对这些挑战，乌克兰需要不断创新多边外交的形式和内容，以保持其国际影响力。

三、经济与能源外交：战时经济的维持与突围

乌克兰在战争期间面临严峻的经济挑战。据世界银行估计，截至2025年，乌克兰经济规模较战前萎缩超过30%，基础设施损失高达数千亿美元。在这种背景下，经济与能源外交成为乌克兰维持战时经济和战后重建准备的关键支柱。通过精心设计的经济外交策略，乌克兰不仅成功获得了大量财政援助，还积极探索能源独立途径和创新型经济模式，为长期抗战提供物质基础。

（一）武器出口经济化：从受援国到安全提供者

2025年9月，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联合国大会宣布开放武器出口，标志着乌克兰经济外交的重要转型。这一决策基于乌克兰在战争期间积累的实战经验和军工产能，特别是无人机等非对称作战装备的快速发展。泽连斯基明确表示：“乌克兰决定开放武器出口。希望这些经过真实战争考验的强大系统能向合作伙伴证明它们的可靠性与现代性。乌克兰拥有值得展示的实战验证成果。”

乌克兰武器出口外交具有多重战略考量。首先，通过武器出口创汇，缓解财政压力。乌克兰生产的海军无人机数量已超出自身使用需求，出售剩余无人机成为缓解预算赤字战略的一部分。其次，武器出口有助于乌克兰提升在国际安全领域的地位，从纯粹的受援国转变为安全提供者，增强其外交自主性。第三，通过武器合作，乌克兰可以深化与伙伴国家的防务联系，形成更为稳固的战略关系。例如，乌克兰向北约成员国提供实战测试的无人机系统，换取这些国家更先进的武器装备或训练支持，形成“以战养战”的良性循环。

乌克兰武器出口的潜力主要集中在几个领域：一是无人机系统，特别是海军无人机和侦察无人机，这些装备在实战中证明了其对抗传统武器的效能；二是网络安全解决方案，乌克兰在应对俄罗斯网络攻击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经验；三是训练模拟系统，乌军的战术创新对许多面临类似安全威胁的国家具有吸引力。然而，乌克兰武器出口也面临挑战，包括生产规模有限、国际武器市场竞争激烈以及俄罗斯对运输线的威胁等。

表：乌克兰武器出口潜力与合作伙伴分析

武器类别	技术特点	潜在市场	合作模式	主要挑战
海军无人机	低成本、高精度、难以探测	北约沿海国家、黑海沿岸国	直接销售、联合生产、战术交流	运输安全、俄罗斯反制措施
陆地装备	适应平原作战、反装甲能力	东欧国家、中东地区	技术授权、改装服务	生产线安全、标准化问题
网络防御	实战检验、实时更新	全球范围、特别是中小国家	服务合同、培训计划	技术保护、人才流失风险
训练体系	基于最新实战经验	面临混合威胁国家	联合演习、训练中心	语言障碍、知识产权保护

（二）能源安全合作：减少依赖与保障供给

能源安全是乌克兰经济外交的另一重要维度。战前，乌克兰严重依赖从俄罗斯进口的能源，这一依赖关系不仅构成经济脆弱性，也成为俄罗斯对乌施加压力的杠杆。战争爆发后，乌克兰加速推进能源来源多元化战略，通过外交手段确保战时能源供应。

乌克兰的能源外交主要围绕几个方向展开：一是与欧盟国家合作，反向接收天然气。通过波兰、斯洛伐克等国的管道基础设施，乌克兰成功建立了新的能源供应通道。二是发展可再生能源，减少对进口化石燃料的依赖。乌克兰与丹麦、德国等国家合作，在相对安全的西部地区建设风能和太阳能发电站。三是核能安全合作，乌克兰拥有欧洲最大的核电站之一——扎波罗热核电站（虽被俄军控制），核安全问题成为国际关注焦点。乌克兰与国际原子能机构密切合作，监控俄罗斯占领下核设施的安全状况。

值得一提的是，乌克兰在能源基础设施保护方面的外交努力。俄罗斯对乌克兰能源系统的持续打击导致多次大面积停电，严重影响民生和经济运行。乌克兰通过外交渠道向伙伴国家展示这些攻击的后果，成功获得了大量能源设备援助，包括变压器、发电机等关键设备。这种将脆弱性转化为外交资源的做法，体现了乌克兰经济外交的实用主义特点。

（三）战后经济重建外交：预先布局与规则塑造

尽管战事仍在继续，乌克兰已开始通过外交手段为战后经济重建做准备。2023年，乌克兰与欧盟委员会联合成立了乌克兰重建平台，协调国际援助和投资。2024年，乌克兰议会通过了《战后重建基本原则法》，为未来重建提供法律框架。这些举措旨在通过外交渠道提前布局，确保重建过程符合乌克兰的国家利益。

乌克兰的重建外交重点关注几个方面：一是确保援助承诺的兑现，乌克兰推动七国集团国家承诺的长期重建基金具体化；二是吸引私人投资，乌克兰正在制定有利于国际投资者的法律环境；三是推动使用被冻结的俄罗斯资产用于重建，这一主张得到了欧盟部分支持；四是确保重建过程的技术标准和规范与欧盟接轨，为未来一体化创造条件。

乌克兰重建外交的核心挑战在于如何将国际社会的政治支持转化为具体的经济承诺。随着战争持续，捐助疲劳现象逐渐显现，一些国家开始对长期重建成本表示担忧。此外，重建过程中的透明度、腐败防治以及优先顺序（民生vs国防）等问题也需要通过精细的外交协商解决。

四、信息与公共外交：叙事争夺与人心争取

在现代国际冲突中，信息与公共外交的重要性不亚于军事和经济行动。乌克兰深刻理解这一点，在战争期间发动了全面而精细的信息与公共外交战役，旨在塑造国际舆论、争取公众支持并削弱俄罗斯的合法性。这一外交战线涵盖了数字传播、文化展示和法律论证等多个领域，形成了多层次、立体化的叙事生态系统。

（一）数字公共外交：创新传播与情感动员

乌克兰的数字公共外交表现出显著的创新性和适应性。总统泽连斯基通过社交媒体平台直接与全球公众沟通，打破了传统外交的信息过滤和延迟。他的视频演讲常常以情感化的语言和个人形象出现，如身着军绿色T恤在基辅街头录制视频，这种“接地气”的传播方式与俄罗斯官方的正式形成鲜明对比，增强了国际社会的共鸣。

乌克兰数字外交的成功基于几个关键因素：一是内容真实性，乌方允许国际记者前线报道，甚至通过士兵自拍展示战地实况，这种“未经修饰”的画面虽然粗糙，但增强了可信度；二是平台多元化，乌克兰不仅使用Twitter、Facebook等西方平台，也在TikTok、Instagram等视觉化平台积极呈现；三是传播精准化，针对不同受众群体定制信息，如对欧洲强调能源安全，对非洲强调粮食危机，对美洲强调民主价值。

一个典型案例是乌克兰的“无人机视角”传播策略。2025年，乌克兰开始向国际媒体分享海军无人机攻击俄罗斯军舰的第一视角视频，这些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在全球社交媒体广泛传播，不仅展示了乌克兰的军事能力，也塑造了“以小搏大”的叙事框架。这种内容传播既是公共外交，也是心理战，对俄罗斯的国际形象造成负面影响。

（二）国际叙事建构：从区域冲突到全球议题

乌克兰公共外交的一个重要成就是将原本可能被视为区域冲突的战争成功建构为关乎全球秩序的核心议题。通过精心设计叙事框架，乌克兰将自身定位为“民主前哨”抵抗“专制扩张”，这一叙事在西方世界引起广泛共鸣。

乌克兰的叙事策略包含几个关键要素：一是历史类比，将俄罗斯入侵与二战期间的侵略行为相提并论，引发历史记忆；二是法律论证，强调俄罗斯行为违反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塑造法治叙事；三是价值关联，将乌克兰斗争与民主、自由、主权等普世价值相联系，超越国家利益层面；四是后果警示，警告如果乌克兰失败，将开创危险先例，导致全球冲突升级。

值得注意的是乌克兰对全球粮食安全议题的叙事塑造。俄罗斯封锁黑海港口后，乌克兰无法出口粮食，加剧了全球粮食危机。乌克兰通过外交渠道强调这一危机与战争的直接关联，成功将俄罗斯描绘为全球粮食安全的破坏者。这一叙事在高度依赖乌克兰粮食的中东和非洲国家产生显著影响，促使这些国家在对俄立场上更加谨慎。

（三）文化公共外交：软实力与认同构建

除了政治和安全叙事，乌克兰还积极开展文化公共外交，展示其丰富的文化遗产和现代创意产业。即使在战争期间，乌克兰仍通过数字方式举办文化节、艺术展览和音乐演出，向世界展示其民族认同的深度和韧性。

乌克兰文化外交的一个突出案例是对俄罗斯“文化盗用”的反击。针对俄罗斯历史上将乌克兰文化视为俄罗斯文化子集的观点，乌克兰通过国际平台系统展示其语言的独特性、文学的丰富性和艺术的原创性。这种文化自我主张不仅关乎民族尊严，也是解构俄罗斯“统一民族”叙事的重要手段。

此外，乌克兰还巧妙利用国际文化符号增强认同感。如泽连斯基在演讲中引用莎士比亚、丘吉尔等西方文化政治偶像的名言，拉近与受众的心理距离。这种文化翻译策略降低了乌克兰故事的“异质性”，使其更易被国际社会理解和接受。

五、乌克兰外交战的挑战与前景评估

乌克兰在俄乌战争中的外交努力取得显著成效，但也面临日益复杂的挑战。随着战争进入持久消耗阶段，国际注意力分散、盟友内部矛盾、资源有限性等问题日益凸显。本节将系统分析乌克兰外交面临的主要挑战，评估和谈前景，并展望未来外交方向。

（一）内部与外部制约：乌克兰外交的困境

乌克兰外交战面临多重制约因素，既来自国际环境变化，也源于内部政治动态。从外部看，最大的挑战是国际关注度下降和盟友疲劳症。随着战争持续，一些国家开始对长期援助成本产生疑虑，特别是在国内经济面临困难的情况下。2025年初美国特朗普政府对乌政策的转变就是典型例子。特朗普公开批评泽连斯基的言论“对和平谈判非常有害”，甚至称乌克兰“不懂感恩”。这种态度变化预示着乌克兰需要为可能减少的美国支持做好准备。

第二重外部挑战是国际格局的多极化趋势。中国、印度、巴西等新兴大国不愿在俄乌之间选边站队，而是保持相对中立立场。如中国在安理会呼吁“各方为局势降温发挥作用，摒弃以危机为由的单边制裁和长臂管辖”，这种中立立场虽然批评了单边制裁，但并未完全符合乌克兰对俄罗斯全面孤立的外交目标。同样，印度继续从俄罗斯购买石油，削弱了西方制裁的效果。

从内部看，乌克兰外交也面临一系列制约。一是资源有限性，外交人力、财力资源在战争条件下紧张，难以全面覆盖所有重要国家；二是政治压力，乌克兰国内强硬派反对任何可能被视为妥协的外交举措，限制了谈判灵活性；三是腐败问题，部分国际援助因腐败疑虑而延迟或减少，影响外交信誉。这些内外部因素共同作用，使乌克兰外交在战争后期面临更加复杂的局面。

（二）和平进程与谈判前景：曲折中的探索

和平谈判是乌克兰外交战的关键组成部分，但进程曲折反复。2022年3月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举行的早期谈判曾取得初步进展，但随后因“布恰事件”中断。2025年5月，俄罗斯与乌克兰在伊斯坦布尔重启直接谈判，但最终仅持续约两小时，乌方直言“毫无成果”，俄方称“双方立场差距过大”。

谈判的主要障碍包括：第一，领土问题，乌克兰坚持恢复1991年边界，俄罗斯则要求承认其对新领土的实际控制；第二，安全保障，乌克兰寻求加入北约或类似机制，俄罗斯坚决反对；第三，制裁解除，俄罗斯要求西方取消制裁，而乌克兰希望维持压力直至全面撤军。

值得注意的是各方对谈判形式的分歧。俄罗斯总统普京表示愿意与泽连斯基会面，但强调“最佳地点就是我们的首都莫斯科”。而泽连斯基则回应：“在导弹不断袭击我国城市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去莫斯科？这是常识，普京自己也明白。”他反邀普京来基辅会谈。这种会晤地点的争议看似形式问题，实则涉及谈判地位和对等性的实质分歧。

目前，和谈前景主要取决于几个关键因素：战场态势的变化、美国大选后的政策走向、欧盟对乌克兰支持的持续性以及全球能源粮食市场的影响。任何单一因素的改变都可能重塑谈判动力，但也可能进一步固化分歧。正如俄罗斯外交部在声明中所指出的，“只有从根源上化解矛盾，才能实现真正持久的和平”，但对这些“根源”的理解，各方存在根本差异。

（三）未来外交方向：灵活应对与多轨并进

面对复杂挑战，乌克兰未来外交可能需要采取更加灵活和多元的策略。首先，多轨外交将日益重要，即在政府渠道之外，加强议会、政党、地方和民间交流。这种非正式渠道可能为突破正式谈判僵局创造空间。其次，议题联动策略，将乌克兰问题与其他全球问题如粮食安全、能源转型、核安全等相联系，增加谈判筹码。第三，地区差异化方法，针对不同国家和地区制定有针对性的外交策略，而非一刀切的做法。

一个值得关注的方向是乌克兰与俄罗斯盟友关系的可能调整。2025年9月乌克兰与叙利亚恢复外交关系的案例表明，乌克兰可能尝试与俄罗斯的传统盟友建立某种程度的接触渠道。这种“分化策略”如果运用得当，可能削弱俄罗斯的国际支持网络。当然，这种接触面临国内政治风险，需要精细平衡。

另一个重要趋势是技术外交的兴起。乌克兰在无人机战争、网络安全、数字治理等领域积累的经验可能成为新型外交的资源。通过技术合作，乌克兰可以构建超越传统政治分歧的合作网络，增强国际影响力。例如，乌克兰提议与北约成员国分享海军无人机技术，既强化了安全合作，也创造了经济收益。

六、结论：乌克兰外交战的启示与未来

俄乌战争中的乌克兰外交战提供了一个中等国家在生存危机中运用外交手段弥补实力不足的典型案例。通过系统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结论：

首先，乌克兰外交的核心优势在于其创新性和适应性。从泽连斯基精准的数字传播到与叙利亚出人意料的关系修复，乌克兰展示了将挑战转化为机遇的外交能力。这种创新根植于乌克兰的生存危机感，也反映了其外交团队的策略智慧。正如乌克兰外长瑟比加所言，乌方团队向西方代表重申了“致力于美国总统特朗普领导下的和平努力”，同时寻求“全面、公正和可持续”和平，这种平衡体现了原则性与灵活性的结合。

其次，乌克兰外交战的成效显著但不完全均衡。在西方世界，乌克兰成功获得了大量军事、经济和人道主义援助，并将自身安全与北约体系深度绑定。在与“全球南方”国家关系方面，乌克兰取得了一些突破，但尚未根本改变这些国家在中美俄之间的平衡策略。在多边机构中，乌克兰成功通过了多项有利决议，但执行机制仍然薄弱。这种不均衡结果反映了国际政治的复杂性，也提示乌克兰需要更加精细的外交策略。

第三，乌克兰外交面临的结构性挑战不容忽视。大国政治干涉、国际关注度波动、资源有限性等问题可能随着战争持久化而加剧。特别是美国政策的不确定性、欧盟内部分歧以及全球南方国家的中立倾向，使乌克兰外交环境趋于复杂。在这种情况下，乌克兰需要避免过度依赖单一国家或联盟，而是构建更加多元和韧性的外交网络。

最后，乌克兰外交对未来国际冲突中的外交实践具有重要启示。一是数字外交的重要性凸显，如何有效利用新媒体平台塑造国际叙事成为关键技能；二是中等国家的外交策略，表明在大国博弈中，较小国家仍可通过巧妙策略获得外交空间；三是多边主义的实用性，即使在实力不对称情况下，国际法和多边机制仍可为弱势方提供一定保护。

展望未来，乌克兰外交战的成败不仅关乎一国命运，也将影响国际秩序的未来走向。如果乌克兰能通过外交手段保全主权并实现公正和平，将强化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反之，若外交努力最终无法弥补实力差距，则可能助长强权政治倾向。在这一意义上，乌克兰外交战的价值已超越一国范畴，成为21世纪国际关系演变的重要风向标。

正如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耿爽所呼吁的，各方应遵守“战场不外溢、战事不升级、各方不拱火”三原则，这一立场代表了国际社会对和平解决危机的普遍期待。乌克兰外交的最终成功，将取决于其能否将这一国际共识转化为具体可行的和平方案，在捍卫国家利益的同时，为区域和全球稳定作出贡献。